我是一颗赛舟廷

一个快乐挂机,偶尔发文的僵尸号,国家一级爬墙运动员(在其他网站比如爱f电搜我的时候请把id最后俩字合成一个……

【叶傅】小集兰夜——性转ooc慎观!

*毒草外篇,性转ooc预警

*迟来的七夕快乐!烧烤节快乐!

*七夕苟作者收起了四十米大长刀,并拍了你一脸苟粮,万字小甜饼一发完


Abstract(不)

本来是打算在考研初试结束之前做一个乖巧的僵尸号,结果屁股戒了杀鸡也删了,文太久不写还是浑身难受……正好借着七夕把之前写了一半的脑洞补一补写完,当贺文发一下吧。

之所以这篇还是一个性转背景而非原著背景,原因其一是我几个月前就写了一半正好补完,其二是我写同人文得有个灵感来源……而原著的感觉太沉重,七夕发刀也不太好,原著背景窝窝西也不太好意思,就继续拿这个哦哦西的东西来写好啦。

本来打算在七夕当天发出来的,然而七夕之前我凉了_(:з)∠)_兰夜就是七夕,起名废想了半天觉得小集七夕充满了蜜汁土味,于是就换了个说法。

有一些细节与天涯明月刀相关,看过天刀的应该能明白,还有一点点私设。Bug应该是有的,写小甜饼的时候本来就没怎么带脑子,而且发烧肝文脑子就更不清醒了_(:з)∠)_如果不明白可以问我鸭

嘿喂狗



一、

夕阳西下。

余一就在夕阳下,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。他的身上全是尘土,脸上的轮廓坚毅而冷漠,好像已经走了很远的路。

凤凰集只有一条主街,主街上的人在夕阳下来来去去,打量这个奇异的外乡人。

余一也在打量这些人,他要找的却不是人,是麻烦。

他环顾四周,忽然猛地闯进这条街上开的最大,生意最好的客栈。这间客栈里只看得到划拳行令的醉汉,看不到他要找的麻烦。

余一终于喊道:“有没有人见过傅红雪?”

人群好像就被他这一声喝得寂静下来。

正中间一桌站起一个独眼的大汉,他侧过头,把酒杯重重掷在桌上,冷冷道:“你说的人不在凤凰集上,这里也没有你要找的人。”

余一皱了皱眉,道:“我找的人为什么不在这里?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,手指不耐烦地摸索着刀身。

大汉道:“因为他们惹上了大麻烦。凤凰集上不欢迎惹麻烦的人。”

余一忽然露齿一笑。他笑起来的时候,两只眼睛微微弯起来,让他本来冷漠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少年人的单纯。

“巧得很,我就是来找麻烦的。”

大汉那一桌坐着一个青衣人。青衣人斯文一笑,道:

“你要找傅红雪做什么?”

余一道:“因为我已经做了一年余一,我想换个名字。”

青衫人脸色变了变。

他忽然想起来,江湖上确实有一个姓余的人,但上一次人们见到他的时候,他还叫余二。再往前一点的时候,他叫余三。

人们最初知道他的名字,是在鲁家金刀的掌门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打败之后,只不过那时候他叫余十。

青衫人叹道:“看来你已挑战过’‘一刀动风雷’杜雷。”

余一道:“现在天下十大成名刀客,只剩下一个人我还未挑战过。”

青衫人闭上了嘴。因为他知道,如果这个少年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,那就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做他想做的事。

哪怕死也不能。

大汉忍不住接话道:“是谁告诉你那个人在凤凰集?”

余一道:“一个叫燕南飞的人。”

大汉不认识燕南飞,所以他也不能去把燕南飞打一顿泄愤。他只好恨恨道:“那你看看她在这里吗?”

余一环视四周。这里没有人握着一把漆黑的刀。

余一眉只好道:“不在。”

大汉道:“那么你就滚出去。”

余一眨了眨眼,没有多说一句话,居然真的倒退几步,慢慢地退了出去。

眼见他退了出去,大汉忽然猛地一拍桌子,长叹道:“也许他真的能换一个名字。”

青衫人嘬了一口酒,淡淡道:“因为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和目标无关的声音,也已经不愿做任何和目标无关的事情。”

大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。

“何况,他的对手最近状态实在是不算好。”

余一没有听到别人背后的议论,他已经站在了巷子里最深的一家酒铺门口。他相信那个人一定在凤凰集,因为她也一定正在查江湖名人榜的来历。

可这已经是凤凰集最冷僻的巷子里最深的一家店,他已经找遍了除此之外的每一家酒肆。如果那个人不在这里,那么她就不在凤凰集。

那么他只好再叫上一段时间的余一了。

 

二、

酒肆已经风烛残年,整个木屋几乎在夜风中发出吱吱的声音,酒旗已经被油烟浸得发黑,几乎看不到酒肆的名字。

余一不想知道酒肆的名字。他推门而入,环顾一周,然后径直走到了角落的一张桌上,直挺挺地坐下。

酒肆本就又小又破,刚好只放得下七八张桌子。但老板好像舍不得放走不存在的客人,硬在角落里多挤进去了一张。

虽然柜台上并没有老板。

这张狭小的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和一个杯子,边上坐着一个白衣人。杯子不在白衣人面前,那壶酒却分毫未动,好像他叫了这壶酒只是为了看着下饭。

白衣人正在吃一碗清汤寡水的面,汤里只飘着寥寥几片葱花。他已经听到有人走了进来,却没有多看一眼——他好像已经对眼前碗面之外的任何东西失去了兴趣。

余一眯起了眼睛,发现白衣人吃面的方式很独特。他只用一只手,所以夹得很慢,好像绝不肯浪费一口食物,但这种慢中又隐隐含着一种急促。

他只用一只手吃饭,是因为他另一只手握着刀。

余一径直走了过去,坐到了白衣人那一桌。

白衣人头都没抬,“他”静静地咽下了最后一口,才开口道:“你不该来的。”

白衣人一直没有露出正脸,余一听到了这个声音,才发现她是个女人。

余一道:“为什么?”

白衣女子道:“因为你和之前那三个人不一样。”

余一坚毅冷酷的轮廓忽然有了那么一丝惊异。他轻轻敲打着桌子笑道:“你一点也不像傅红雪。”

傅红雪并没有否认。

余一上下打量,忍不住道:“我听人说,傅红雪是个只穿黑衣服的人。”

傅红雪没有说话。

余一道:“你因为不肯改头换面,又没法子让自己的名字从江湖名人榜上面消失,已经被三个人找过麻烦。”

傅红雪甚至已经开始继续吃面。

余一又缓缓站了起来,道:“我知道他们都死了,但如果今天我改不了名字,那我情愿做第四个。”

傅红雪终于抬起了头,没有情绪地提声道:“再添一碗面。”

后厨传来一声带笑的娇叱:“来咯!”

余一这才发现这家铺子还是有老板的,只不过人在后厨,没有出来。

他好像忽然被激怒了一样,厉声道:“拔你的刀!”

傅红雪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,眼中没有任何神采,甚至还有些涣散,好像已经醉了。

但余一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喝酒。

余一冷冷道:“如果你不肯拔刀,那就把它交给我。”

傅红雪终于皱了皱眉,道:“为什么?”

余一道:“因为你已经不再信仰刀。如果只是因为一个男人离开了你,你就无法拔刀,你就不配留着它。”

傅红雪握着筷子的手忽然拼命抖了起来,好像在忍受某种强烈的情绪波动。余一的瞳孔渐渐放大,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把刀出鞘。

他知道这把刀一旦出鞘,不见血是决不肯回去的。

可就在这个时候,柜台后忽然有人道:“你们在这里打起来,岂不是要弄脏衣服?”

浓稠而紧绷的气氛一瞬间被这句话打散。

二人同时转过头,发现老板娘已经端着面走了出来,含笑打量着他们。

余一本来不想理会一个老板娘,但他竟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。老板娘头上胡乱盘着样式普通的妇人发髻,穿着油腻的粗布黑衣,年纪实在算不上年轻,却是个少见的美人。

老板娘放下面,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余一正在看她,转头对傅红雪道:“这是第三碗。”

傅红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。

老板娘自顾道:“看来无论什么样的女人,但凡男人跟人跑了,总要在吃的上面讨回来。”

她见没有人理会她,只好把面放下,尴尬地搓了搓手,自言自语着回了后厨。

面汤上面飘着几片牛肉,里面还额外加了一个茶叶蛋,就连菜叶也是炝过的。

余一却并没有让人把面吃完的意思。他见傅红雪依旧木然坐在那里,忽然反手抽刀!

他知道如果叶开的事都没能让傅红雪出手,那么能逼那把不详的刀出鞘的,只有另一把刀。

这一瞬间,傅红雪已拔出了刀!

余一几乎已经觉到了狂暴的刀风。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忽然涌动出了一种狂暴的兴奋,好像无论死的人是他还是傅红雪,他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

他来到凤凰集并不是因为看到了成名的机会,他只是为了一件事情而来。

信仰——无论是他的信仰,还是傅红雪的信仰。如果他死了,就证明了傅红雪的信仰——至少可以证明一个人对武学的信仰绝不是一次失意可以消磨的。如果傅红雪死了,那么他就证明了自己的信仰。

可就在那一瞬间,一道光忽然划破了夜色,携卷着暖风冲进店里。撞击的火光一闪,傅红雪的刀和这道光各自飞出,斜斜钉在了墙面上。

 

三、

这道光一落定,赫然就是一把三寸七尺长的刀。飞刀!

傅红雪霍然站起来,眼睛瞪大,呼吸渐渐急促。

门口有人微笑道:“这次总算还不算迟。”

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,后面那个女人叹道:“我小半生都在反抗暴力,可我自己却在引起暴力。”

余一急喘道:“而且已经害死了三个人。”

女人低着头,不置可否。

余一忽然全身的力量都松懈下来。他喘息一声,后退一步。冷汗已经湿透了后颈的衣襟。

余一握紧了自己的刀,咬唇道:“你知道我伤不到她,她却杀得了我?”

叶开苦笑道:“所以我只对她出了手。”

傅红雪慢慢地走到墙边,将那把刀收回鞘中,漠然道:“我走我的路,你为什么不去走你自己的路呢?”

女人道:“我们本不想再踏足人世,而且我们也确实已经两个月没有与外人接触,可他必须要回来帮你。”

傅红雪嘶声道:“帮我?”

女人道:“你应该知道,这些人是一个人安排来杀你的。”

傅红雪道:“所以我也杀了他们。”

女人道:“如果你杀了每一个他安排的人,那么他安排给你杀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自己。”

叶开叹道:“我本来也不想再回到这条路上的,可我必须要他活着,因为有人求我让他活着。”

余一的脸色忽然红白交错,张大了嘴。他的表情好像嘴里被人塞了三五只活蹦乱跳的蚂蚱,最终只是忿忿道:“你如果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求你让我活着,就应该知道这场决斗一日没有结果,我就绝不会去见她。”

叶开叹道:“可江湖名人榜本就没有意义。”

余一道:“既然没有意义,你又怎会因为排名而和她分开?”

随着叶开进来的女人忽然道:“你以为他是因为傅红雪不肯屈居第二,执意要一战才与她分开的?”

余一反问道:“难道不是吗?”

女人怜悯地看着傅红雪,摇头道:“他怎会蠢到直接跳进公子羽的陷阱中?他只是太累了。”

“太累了?”

“一个人如果放不下自己的过去,至少可以选择回避它。”

她看着叶开的眼神中有种母亲一般的同情和温柔。

余一若有所思道:“你就是明月心?”

傅红雪坐在那里,忽然道:“他一向很喜欢婊子。”

明月心神色如常地坐在那里,好像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称谓:“婊子也有婊子的好处。”

叶开的眼神慢慢转冷,道:“你不该这样说的。”

傅红雪的手已经开始发抖,而且也已经紧紧地握在了刀柄上。

叶开看了一眼明月心,柔声道:“没有人应该受侮辱;也没有人有权侮辱别人。”

屋内忽然传来一个悠然的声音:“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婊子。”

那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正拧着抹布从后厨走出来,抹布上的水有意无意地往叶开的方向甩去。明月心闪身避过,却依旧被溅到了身上。

叶开好像已经懒得去躲。他一向不在乎被甩一身带着油花的刷锅水。

老板娘径直走到傅红雪那桌,看了一眼没来得及下口的面,然后擦起了桌子。

傅红雪依旧死死地盯着叶开。

直到老板娘碰掉了筷子,弯腰去拾的时候,傅红雪才冷冷瞥了她一眼,道:“你干什么?”

老板娘直起身来用油腻的围裙擦了擦手,陪笑道:“这面要是不合客官的胃口,小人就拿回去重烧一碗。”

傅红雪摇了摇头。

叶开忽然道:“这里的老板在不在?”

老板娘道:“不在,死了。”

原来她一身黑衣披麻戴孝,竟然真的是个寡妇。

叶开忍不住道:“你好像不算很难过。”

老板娘用抹布擦着掉到地上的筷子,含笑道:“死男人难道不是件好事?”

傅红雪道:“不是。”

老板娘看了她一眼。

傅红雪道:“可一个只能躺在床上,一使力气就浑身没劲的人死了实在不算件坏事。”

余一也没有说话。他正冷眼打量着老板娘。

一个普通的寡妇,怎么敢独自在这样冷清僻静的地方开酒馆?

电光火石之间,他猛地出手抓住了老板娘的手腕,扣住了她的脉门。

老板娘尖叫一声,挣扎着往后躲去,却怎么也挣不开。余一再松手时,她的白净的手上已经被掐出了一圈红印。

傅红雪道:“你干什么?”

余一微微冷笑:“我只是想确认,她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寡妇。”

老板娘捂住自己的手腕,屈辱地张了张嘴。但她只是狠狠地瞪了余一一眼,然后浑身发抖地退回了后厨。

她知道如果硬向余一去讨一个说法,也许她就会彻底失去这只手。

余一眼看着老板娘回到了后厨,才转过头看着傅红雪道:“无论如何,决斗没有结果,我是绝不肯离开凤凰集的。”

傅红雪冷冷道:“拔你的刀。”

余一怜悯地看着她,摇了摇头道:“不是今天。”

傅红雪死死瞪着他,道:“为什么?”

余一道:“因为你已经握不住自己的刀了。”

傅红雪呆滞地看着他,好像真的已经喝醉了。她渐渐露出了一种快要呕吐的表情,忽然长身暴起,猛的抽刀出鞘!

就在这一瞬间,一个人影闪到她的身后,想要立刻制住她。傅红雪反手出刀,用刀柄撞向那个人的胁下,然而刀柄还没有触及那个人的身体,二人已经双双摔倒在地上。

老板娘闻声跑出来,见两个人倒在地上,忍不住惊呼一声。她还不及跑回里屋,就被一根细如牛毛的针打在了身上。

然后她七窍流血,神情扭曲着发出“咯咯”声倒了下去。

余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变故。

他的眼神顺着倒在地上的二人,慢慢挪到了那个缓缓站起的女人身上。

余一咬牙道:“明月心?”

 

四、

明月怎么会有心?

明月无心,世上就没有一个叫明月心的人,明月心这个名字当然也是假的。

明月心缓缓道:“世上本就没有明月心这个人,所以你可以叫我卓夫人。”

余一嘶声道:“卓夫人?”

卓夫人道:“如果你喜欢,也可以叫我桌子。”

余一还在变故中震惊。他指着地上道:“你要杀他们?”

卓夫人道:“有人让我把他们带走,可我要杀了他们。”

余一道:“为什么?”

卓夫人慢慢地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,好像是在冷笑,又像是在苦笑。

“因为我不想再陪更多的男人睡觉了。”

她慢慢地走过来,手中握着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。

一件辉煌而美丽的武器,这种美丽甚至会让人忘记死亡的可怕。

余一失神地看着这件武器,好像已经忘却了害怕。他喃喃道:“孔雀翎。”

卓夫人柔声道:“这是仿制的孔雀翎。”

余一道:“但是杀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已经足够。”

卓夫人叹道:“简直绰绰有余。若不是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可怕,我本不想浪费的。”

余一忽然冷笑道:“但你杀不了傅红雪,除非你先杀了我。”

卓夫人惊诧道:“为什么呢?”

余一道:“因为我不愿战胜一个死人。”

卓夫人犹豫了一下,她手腕微微翻动,“光”已经不见。

孔雀翎也已经不见。

卓夫人缓缓道:“我实在不想杀你的,因为你实在是很年轻,而且也很有前途。你还有一个很好的女人在等你。”

余一目光一动。

卓夫人道:“但你最好不要出手,除非你也想像他们一样躺在地上。”

余一道:“原来你一进门就已经开始布局?”

卓夫人笑了起来,笑容中少见地露出一丝少女的甜美。

“这家店里空气中已经充满了‘懒散’的气息。”

余一重复道:“‘懒散’?”

卓夫人道:“你如果肯懒散一些躺在那里,你就什么事也没有。可你一旦像他们一样有了勤快的想法,这种空气中的‘懒散’就会发作。”

余一的头上忽然布满了冷汗。

因为他明白卓夫人绝不是在骗他。他的筋脉已经觉到了某种无力感,如果他现在稍微动用一下内力,他就会倒在地上,变成一条死鱼。

卓夫人见他默默地站在一旁,便对他柔柔一笑。

她的手上又出现了孔雀翎。

孔雀翎已经对准了地上的人。

可余一又一次站到了她的前方。他眉头微微皱着,握刀的手微微颤抖,可他还是站在了卓夫人的面前。

他直直地盯着孔雀翎,冷笑道:“你不配。”

余一露齿一笑:“你不配杀傅红雪,因为她是个武者,你是个婊子。”

卓夫人并没有任何愠怒或者凄凉的表情。她慢慢扬起孔雀翎,对准了余一,神情很是淡然:“那么你应该知道,这世上有许多武者都是死在婊子手里的,你也是一个。”

余一已经拔出了他的刀。他的汗出得更多,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被汗湿透的脚底在打滑。

如果他不用内力,他能不能赢得了孔雀翎和明月心?

明月心是明月心,孔雀翎是孔雀翎。明月心虽然是个婊子,却是个还算厉害的婊子。

他能不能躲得开孔雀翎?即使他躲得开孔雀翎,他又能否躲开还算厉害的明月心?

就在那一瞬间,他的眼睛好像失明了一样。

他失明了,同时他也看见了光,灿烂而辉煌的千百道光芒。

然而就在这一瞬间,一道纯极静极的光破开了这千百道白芒。世界忽然又恢复了暗淡,甚至黑暗了起来。

一个人身形一转,袖手一挥,所有的光就好像一只听话的母鸡一样被他揽入怀中。

然后这个黑衣人含笑在余一身前站定。

 

五、

卓夫人被一把刀钉在了墙上。

可她没有发出惨叫声,因为她只是脖颈旁边的衣襟被一把刀钉在了墙上。一寸不多,一寸不少,既没有伤到她的脖子,也没有让她躲过这一刀。

地上的人忽然冷冷道:“我的衣服。”

挡在余一前面的人摸了摸鼻子,又看了看被孔雀翎划出一道口子的衣服,苦笑道:“一会我去陪你买件新的。”

他轻轻抬手,那些“光”就次第作响着摔在了地上。

余一低下头,发现傅红雪已经把“叶开”的头推到了一旁地上,正倚在桌脚,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衣人。

“叶开”慢慢地爬起来。他盯着地上的孔雀翎,叹了口气道:“看来她确实只有赝品。”

傅红雪道:“但你现在可以问她这些赝品是哪里来的。”

卓夫人苦笑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她依旧保持着那个滑稽的姿势贴在墙上,好像根本没有勇气去触碰将她固定在墙上的那样东西。

余一沉默了很久,才道:“你不是叶开。”

“叶开”点点头:“这世上会用飞刀的人有很多,叶开却只有一个。”

余一僵硬地转过身去,只见他面前的“老板娘”搓着发红的手腕,微笑道:“做一个普通的寡妇并不是什么好事,因为欺负寡妇的人实在太多。”

这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
余一忍不住倒退了几步,险些跌坐在发黑的长凳上。

“老板娘”随手拍开一坛酒,拆开了盘在头上的百合髻,黑发瀑布一般披了下来。

他用封酒坛的红绸随意把头发捆做一束,然后把酒倒在手中,用力在脸上揉搓着,好像一定要擦下一层皮。

他再抬起头时,已经是一个俊朗的男人。

男人笑道:“我就是叶开。树叶的叶,开心的开。”

 

六、

余一麻木地看着地上的“叶开”。

“那他呢?他是谁?”

傅红雪道:“他是秋水清。”

秋水清和叶开长得并不很像。

卓夫人实在忍不住道:“你们不和的消息,从一开始就是假传的?”

傅红雪道:“我从没这样传过。”

叶开接口道:“我们不过嫌走在一起太容易被人认出来找麻烦,分开走了几天。”

至于那张江湖名人榜和背后的阴谋,他们并没有当做心腹大患。在绝对的输出面前,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过是纸老虎。

但江湖就是这样一个地方,一旦你开始被人关注,一切都有意无意都会被人以讹传讹,最后变成一个不知所云的故事。

卓夫人道:“你早就知道我会找上你?”

秋水清道:“这就是件巧合了。”

叶开与傅红雪路经孔雀山庄时,曾在那里小住几日。秋水清要查孔雀翎在江湖流传一事,又不好让人知道真正的孔雀翎早已失传。

他顺手借了叶开的身份,不料却查到了明月心。

秋水清道:“至于你不早动手,非要将他们一网打尽,那就不关我的事了。”

卓夫人的表情好像吃了一嘴苍蝇。现在她已经不必去问为什么她的毒没有起作用——因为她的对手是花白凤的传人。

叶开忽然转过头,似乎十分刻意道:“面已经凉了,我去给你下碗新的。”

傅红雪摇头道:“不用。”

她话音刚落,陈旧的木窗忽然发出一声锐鸣。卓夫人就在叶开转过身的瞬间拔下了插在衣襟上那把刀,翻窗逃了出去。

叶开对秋水清眨了眨眼:“现在我们可以去捉活的了。”

一旦走上了绝路,卓夫人必然有的是办法弄死自己,可她如果还有希望,就绝不会寻死。

同一时间,秋水清和叶开也一前一后追了出去。

现在屋里只剩下两个人,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,另一个人只顾低头吃面,好像完全没发现屋里有第二个人。

余一怔怔看着窗外,道:“你真的杀了那三个人?”

傅红雪道:“我只杀了两个人。”

余一道:“因为他们该死?”

傅红雪默默点头。

余一道:“那不该死的人呢?”

傅红雪道:“躲在一个不会被人发现他没有死的地方。”

余一彻底地无话可说。他盯着傅红雪,想了半晌,才道:“这碗面看上去很好吃。”

傅红雪放下筷子,乌黑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:“你有没有成婚?”

余一想了想,脸渐渐红了。他喃喃道:“你是说情人做的面总是好吃的?”

傅红雪淡淡道:“我的意思是,你成没成婚与我无关,面好不好吃也与你无关。”

余一哽了一下,可他依然站在那里,不知道该说什么,也没有动一动。

傅红雪吃完了面,终于放下筷子,微微皱眉道:“你是不是不与我一战,就决不肯离开这里?”

余一点了点头。他的手正要去摸刀,却又放了下来。

余一呆立片刻,忽然慢慢转过身,一边往外走,一边怅然道:“可我今日不能动手,因为我至少要等到药效结束。”

傅红雪看了他一眼他的背影,然后伸手端过那壶酒,冷淡道:“这酒本来不是给你的。”

余一的呼吸急促起来。他几步走回桌边,道:“你懂得如何解毒?”

傅红雪缓缓将壶中酒倒入酒杯,然后道:“闭眼。”

余一已经学会了听话。

傅红雪放下酒壶,扬手将这杯酒泼到了他的脸上。

余一身体一个激灵,同时体内那种莫名的无力感消失了。他睁开眼,惊讶地看着傅红雪。

傅红雪道:“如果解药用错了服法,它就会变成毒药。”

余一叹道:“所以我不能喝这杯酒?”

傅红雪道:“不能。”

她淡淡道:“现在你可以拔你的刀了。”

余一后退两步,肃然敛衽,道:“请。”

 

七、

那一瞬间的刀光亮起,又很快随着一声脆响熄灭。

傅红雪并没有拔刀。

余一的刀已经落在了地上。

余一低下头看着地面的刀,好像有些迷茫,又像是意料之中。他垂眼看着地面:“看来你已不必再用刀了。”

他慢慢地弯下腰,收刀回鞘,不知是在自语还是在求证:“我本以为感情只会让刀变钝。”

傅红雪道:“至少我的刀没有。”

余一迷茫道:“难道爱会让人变得更加强大?”

傅红雪有些出神:“这是叶开的说法。”

余一道:“那你的说法是什么?”

傅红雪一字一句道:“强大与否与爱无关,能让人变得强大的只有苦练。”

余一深吸一口气,微微欠身道:“受教。”

这次他的神情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敬重。

小店的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,可这扇门本就是开着的。

一个声音彬彬有礼道:“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姓吕的人?”

余一面无表情道:“没有。”

傅红雪抬头看向酒铺门口,一个作文士打扮的少女正握着一把闭合的折扇站在门口。她不慌不忙道:“那么这里有没有姓余的人?”

余一咬牙道:“我说过,只要我一日没有自己的名字,我就一日不会见你。”

少女抖开折扇,不疾不徐地扇动几下:“我本来也不是要见你的。”

余一忍不住道:“难道你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?”

少女摇摇头:“我只是来做一个决定。”

余一道:“什么决定?”

少女道:“我本来有件要紧的事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我追了你十八条官道,现在我已经见到了你,我决定不讲。”

余一忍不住上前几步,痴痴地盯着她,好像要用目光在她身上穿个洞。半晌,他才喃喃道:“你要讲什么?”

少女瞥了他一眼,微微叹了口气,而后收起折扇,背着手往灯火辉煌的巷口走去。

余一呆立片刻,忽然像一条被烧了尾巴的狗一样蹿了出去,急促道:“你要讲什么?”

两道急促的身影就一前一后被淹没在巷口的灯光中。

傅红雪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,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浅薄又极温柔的笑容。

她忽然对着窗口道:“你已追上了你的高楼明月?”

窗边的人含笑道:“追是追上了,只是不及家中空谷白雪。”

 

八、

傅红雪走了出去,两人并肩去往喧哗的凤凰集干道。

傅红雪道:“你早知道他今天要来找麻烦?”

叶开苦笑道:“如果我早知道他今天要来,我也不必急忙掉包酒肆的老板娘了。”

余一是一家一家打听过来的,他来了还不到半个时辰,整个凤凰集都知道了他要找傅红雪,那个一直在找他的少女当然也知道。叶开回到凤凰集的时候,秋水清已经用某种法子告诉了他,有一个少女求“叶开”去救余一一命。

一家酒肆里当然不能出现两个叶开,但酒肆里一定会有一个老板娘。

老板娘正嘀咕着切发黄的葱花。她把葱花胡乱一撒,正准备这样端过去,忽听身后有人微笑道:“你的客人本就不多,为什么还不肯给那一个客人吃点好的?”

老板娘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,就直直倒了下去。

她倒下之前,隐约看到那个人打开了装食材的柜子,掏出了一块牛肉。

傅红雪正侧眼打量他。叶开顺着这道目光看了过去,两人目光碰到的那一刻,傅红雪垂下眼,不咸不淡道:“你在扮女人这方面实在是很有天赋。”

叶开道:“没有,没有。”

傅红雪道:“他看了你的脸好几眼。”

叶开苦笑道:“他也掐了我手若干下。”

他把手举到傅红雪眼前,上面的红印还没有完全下去。

傅红雪微微一笑,道:“你活该。”

叶开摇头叹气,甩了甩手,正顾影自怜地吹着,却被傅红雪轻轻抓住,用自己冰冷的手敷了上去。

傅红雪握着他的手腕道:“你方才为什么要借打翻筷子摸我的手?”

叶开干笑道:“因为我怕你把刀柄掰下来。”

傅红雪冷笑道:“你能趁我睡着穿走我衣服,我就不能看着明月心和‘叶开’亲热生气?”

如果一般的男人,这时候必然要说“既然是做戏,你又为什么要生气?”

可叶开不是一般的男人。叶开道:“你若不换身衣服,到明年也查不出一丝线索。”

傅红雪心平气和道:“看来我实在该感谢你的。”

叶开道:“为什么?”

傅红雪道:“因为你穿走我衣服的时候,至少还给我留了一件新的。”

叶开摸了摸鼻子,干咳道:“至少我花了整整一天,总算查到了一个人。”

傅红雪若有所思道:“我查到一家医馆,而且也知道了另一件事情。”

叶开微笑道:“看来我们早该分头行动的。”

傅红雪不置可否。

他们都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,因为越是靠近主干道,街上的人就越是渐渐多了起来。

傅红雪放开了叶开的手腕,眉头一蹙道:“今晚集上的人实在是多。”

叶开道:“因为今天是七夕。”

傅红雪一怔,忽然停了下来。

叶开也停了下来。他知道傅红雪不喜欢人多的地方——没有人喜欢总是被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。

他转过头道:“你不是要买一身新衣服?”

紧接着他就想到,傅红雪并不需要亲自去买衣服。

十几年前,在布行里,他把看到的款式和颜色都挑了一遍,而傅红雪只是摇头,偶尔吐出一个字——“丑”。

直到布行老板脸色发青,叶开终于忍不住问:“那什么样的衣服是不丑的?”

傅红雪沉思半晌,道:“除了黑色都很丑。”

 

九、

傅红雪正站在灯火稀疏,光线昏暗的地方。清冷的白衣在远处的灯火辉映下融化,渐渐接近了温暖的黄昏的颜色。

叶开回过神来,才发现他已经失神地上上下下看了傅红雪很久。

他又问道:“你不是要买一身新衣服?”

傅红雪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,而后一笑:“你喜欢看,不急买新的。”

叶开愣了一下,然后也笑了起来。

“我方才回来时经过镇口的河边,那里没什么人,灯却很多。”

傅红雪点点头。

叶开道:“你在这里等上片刻,我去买两个椰子,我们去河边。”

傅红雪点点头。她犹豫片刻,忽然道:“我刚刚做了一个决定。”

叶开道:“什么决定?”

傅红雪又顿了顿,断断续续道:“我在医馆……打听到了一件事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我等了你一天……现在我决定不讲。”

叶开奇道:“你不是只等了半个时辰?”

傅红雪抬手捂住了脸。

叶开有些不明所以。但他依旧笑了笑,柔声道:“既然你现在不想讲,那么你可以等到想讲的时候再把这件事说出来。”

他说完这句话,就转身往人群中挤去,好像并没有急于知道这件事情,也没有任何担心的意思,因为他本就是个不会追问别人的秘密的人。

因为他一向相信,只要他们两个人聚在一起,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担心。

傅红雪看着他的身影一瞬间就消失在人堆里,甚至来不及叫住,脸上的表情终于精彩起来。

教条主义要不得,套路也得分套谁。

傅红雪垂下头,好像在对着地面说话——

“你都听到了。”

没有回答的声音。

她与之对话的那个人现在还不能说话,当然也不能回答她。

傅红雪本来也没有想要听到回答。她笑了一下,依旧低着头,淡淡道:“你说,你爹是不是个混蛋?”

 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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